2025年6月24日 每周二、四、五出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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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年第60期(总第4075期) 导报四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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荔枝罐头“叮当”的夏天
■贾荟册
《教育导报》2025年第60期(总第4075期) 导报四版

对于内陆人来讲,小时候,荔枝是稀罕物儿。我第一次品尝荔枝,是亲戚送的荔枝罐头。

那次,我妈刚做完结石手术,平日走动频繁的亲戚都知道她爱吃甜食,病房的床头柜上,很快放满了她平素爱吃的各式糕点。

唯有我妈妈的一个刚参加工作的侄子最为特别,他带来两瓶用红色网兜装着的荔枝罐头。

他小心地把罐头从网兜里掏出来放在桌上,玻璃瓶子发出叮当的轻微脆响。大人们在寒暄,我们小孩的注意力却全在这两瓶罐头上了。透过清亮的玻璃瓶,能看到里面鲜活的荔枝果肉莹白如雪,糖水清澈透明。果肉在其中若隐若现,仿佛一颗颗珍珠在水中漂浮。我们姐妹俩垂涎欲滴,但客人还在,也不好意思开口说想马上打开来吃。即便客人告辞离开后,想吃罐头依然要等机会。那时还没什么保质期的概念,大人们习惯了节俭,轻易不舍得打开,客人带来的礼品总要珍藏很长时间。

在等待的时间里,我和妹妹已经用目光把这两瓶罐头“盘得包了浆”,玻璃瓶子上贴着标签,上面印着两三枝荔枝的广告图片。画中的荔枝果肉圆润饱满,洁白如玉,果壳鲜红透亮,仿佛能透过纸面感受到它的鲜嫩多汁。果枝上挂着几片绿叶,更添几分生机与诱人气息。我们对着放到柜顶的两瓶罐头,看了又看,一次次的想象又不断地丰富着它的味道。

想要让我妈打开罐头并非易事,那时候的水果罐头是家里的金贵物件,非得赶上头疼脑热或是捧回100分的试卷,才有机会。终于等到“六一”表彰大会——妹妹第一批次加入少先队,我也捧回优秀少先队员的奖状。回到家,妈妈眉开眼笑地拿出荔枝罐头作为奖励,我和妹妹趴在桌上,口水流下“三尺长”。

罐头好吃盖难开,开罐的艰难任务落在了爸爸身上,装荔枝的罐头是那种老式的广口矮胖玻璃瓶,为了保证罐头的密封性,厂家将荔枝罐头的盖子铆得特别紧。我爸双手半握拳,像拧螺丝一样使劲一阵拧,再将罐头倒过来,在底部“咕咚咕咚”一顿拍,最后抄起平口螺丝刀小心翼翼地在瓶口边缘撬动,用力小了打不开,力道大了又怕把玻璃瓶弄碎,耐着性子,软硬兼施,正面直攻,侧方出击。终于,“扑哧”一声闷响,糖水裹着果香突然涌出来,我们兴奋不已,爸爸顺势掀开了盖子。

打开罐头的那一刻,甜丝丝的味道弥漫开来,未用嘴尝,我们的鼻子已率先判断出荔枝罐头的甜美。一颗颗去核的荔枝果肉厚实饱满,洁白无瑕,新鲜得就像刚切下来似的,又因在糖水里浸泡,看上去晶莹剔透,闻起来果香诱人。接过妈妈递来的汤勺,我故作镇定,慢悠悠地舀了一勺,轻轻咬上第一口荔枝。果肉绵甜细滑,水果的甜加上糖水的甜,顿感口舌生津,甜蜜润心。妹妹迫不及待地在一旁问:“甜不甜?”我一个劲地点头,赶紧把汤勺让给了妹妹。

荔枝罐头的口感足以让人惊艳,清甜中带着一丝凉意,让我有些不忍咽下,生怕这份味蕾间的奇妙感觉逃走了,要在口腔里多含一会儿,细细品味。在这回味的瞬间,汤勺又转给了妈妈,再转给了爸爸,他们浅尝一口,又把勺子转给了我和妹妹。

你一汤勺,我一汤勺分吃完荔枝后,我和妹妹小心翼翼捧起玻璃罐,你一口,我一口,把剩下的糖水一小口一小口抿在嘴里,相视而笑,满脸陶醉。

留下的玻璃罐头瓶则成了盛夏时节钓小鱼小虾的神器,往罐子里放上一块吃剩的馒头,用绳子在罐口打出十字结,拽住绳头,把罐子稳稳沉入河边水草丰茂处,过一会儿再快速拉出水面,满瓶小鱼小虾就在透明玻璃瓶里乱窜,承包了我童年整个夏天的快乐。

如今,随着物流的发达和物质的丰富,吃上新鲜荔枝再不是什么难事,为了解决运输不便而制作的荔枝罐头反而难觅踪影,而我,却无比怀念那一口甜丝丝的滋味。也许我怀念的从来不是罐头,是那个物资匮乏却饱含期待的夏天,是家人围坐分食时,连糖水罐头都喝得叮当响的小幸福。